六月底的天,越加燥熱,下午3點的太陽,將樹葉曬的都垂下了頭,我走在公司路邊那一排絨線樹下,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身影在絨線樹的葉影中穿梭。這時,一陣風(fēng)吹過,幾朵絨線花飄飛著,徐徐落下,剛巧有一朵落在我手中的文件夾上。我拈起這朵絨線花,細細的打量著,花兒粉嫩的顏色并未褪去,纖細柔軟的針狀花瓣細密的向四周伸展著,活脫脫一個絨線球。我將它輕輕放到鼻尖,還是那樣熟悉的清香味,隨著這香味,我的思緒與放慢的腳步漸漸回到了我的童年。
我童年時的暑假,是極快樂的,那時沒有什么補習(xí)班,一到假期,父母都上班,家里只有我和弟弟兩個人。我們飛快的做完當天的暑假作業(yè),我就帶個小尾巴,和小伙伴們滿世界的瘋跑著玩去了。有時,父母會將我們送到姥姥家,去陪老人們住一段時間,那小日子過的可滋潤了,也是我倆非常期待的時光。
姥姥不是我的親姥姥,她一輩子沒有孩子,也沒結(jié)婚,直到我9歲那年才和姥爺結(jié)的婚,成了我的姥姥。沒有孩子的姥姥很喜歡小孩,尤其是對我和弟弟十分寵愛,從來不嫌我們淘氣。有時我倆闖了禍,還躲到姥姥身后向假裝要打我們的姥爺做鬼臉。姥姥家在新城與老城之間的半山腰上,叫晨鐘村,那時姥姥是住在一個窯洞里的,這對于我和弟弟這兩個從小住在樓房里的孩子來說,是十分新鮮的。窯洞里面比較深,也比較黑,白天都要開燈才能視物,窯洞里散發(fā)著一股自然的土腥味,并不難聞。里面有一個大大的土炕,和一些簡單的家具,我和弟弟常在里面玩捉迷藏。窯洞外面連著一個小磚房,是我們的廚房,每天姥姥在這里為我們做出各樣美食,做好后就端到廚房門口那棵絨線樹下的小木桌上,四邊擺上四個小板凳,我們四個人圍坐一圈,一同品嘗著姥姥的手藝,經(jīng)常吃的我和弟弟直呼:“姥姥做飯,天下第一。”姥姥和姥爺每次聽到這話都笑的合不攏嘴,更加變著花樣的為我們做出美味來。
我從沒見過這種樹,如羽毛一般的葉片和粉色的團花真是漂亮極了。姥姥告訴我說,這是絨線樹,花能入藥、泡茶,每年從六月開始開花,能開到七月底,已長了十來年了。小小的我,站在樹下,覺的這樹特別高大,那如巨傘一般的樹冠給我們帶來了很大一片蔭涼,尤其是每到夏天,那一頭粉色的絨線花,溢彩流霞、迷蒙飄渺,真是美極了。還有那獨特的、清香的味道能飄出很遠,清爽的、甜美的,吸一口,不由的會使人瞇起眼睛。
姥爺在樹下為我倆放了一把竹搖椅,我和弟弟總會搶著坐上去,搖啊搖啊,快樂極了。姥姥的那只橘貓,也喜歡團在我倆腿上,跟著一搖一搖的,舒適的打著呼。姥姥和姥爺則在旁邊鋪一張竹涼席,坐在上面,姥爺抽著自己卷的紙煙,搖著蒲扇,看著我倆玩耍,不時的吼一句:“小潔子,讓著點弟弟。”姥姥則在旁邊要么挑揀豆子,要么縫補衣服,總是閑不住。也是在這樹下,我跟著姥姥學(xué)會了繡花、剪紙。我學(xué)的很快,姥姥直夸我手巧。我紅著臉開心的沖姥姥呵呵傻笑。
每到晚上,我和弟弟就耍賴皮,不愿去伸手不見五指的窯洞里睡覺。無奈的姥姥只好陪我倆睡到樹下的涼席上。躺在涼席上,姥姥在旁邊為我們輕搖蒲扇,驅(qū)趕蚊蟲,我和弟弟則只顧著看樹冠旁的天空一點點變成深藍。夜深了,璀璨的夜空群星閃爍,仿佛一棵棵寶石般散發(fā)出夢幻的光芒,美麗異常。我倆的小手不停的在空中比劃著,指著某個星星說:“這個最亮,”一會又說:“那個最大。”偶爾還能看到一棵流星拖著細長的尾巴閃過樹冠。寧靜的夜空里流動著絨線花的暗香,耳畔是各類昆蟲歡快的鳴唱聲,仿佛是夜間的天使輕音樂團奏出的大自然交響樂,那樣的優(yōu)美,令人迷醉。漸漸的,小手停止了比劃,同暗夜一起進入了夢鄉(xiāng),那種靜謐的感覺,是令我至今都十分懷念的。
如今的我已過不惑,姥姥和姥爺也早已離開了我,我十分想念他們,懷念兒時的快樂。周末休息時,我來到了我們曾經(jīng)住過的窯洞。窯洞已很久沒人住過了,很是蒼涼、破敗,只有那棵絨線樹還聳立在原處。它長的更加高大了,那一冠的絨線花依舊散發(fā)著清香的味道,如夢似幻。它的根深深的扎在地下,就這樣靜靜的立在這里,守望著自己的家鄉(xiāng),也看盡了世間的百態(tài)蒼桑。我站在樹下,伸出手輕輕的抱住了它,任憑淚水劃過臉頰,喃喃出聲:“絨線樹,我來看你了,你是否認出了我,當年那個在你的樹蔭下渡過快樂童年的小女孩。”樹葉蔢娑,沙沙作響,仿佛在說:“很開心看到你,我的孩子,我一直在這里等你,從未離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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