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天回家看母親,一進(jìn)客廳大門滿屋紅花油的味道撲鼻而來,我急忙走近躺在沙發(fā)上的母親,急切的問道:“媽,您怎么了?怎么客廳都是紅花油的味道?”母親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:“沒事,手腕有點疼。”我也沒再多問,坐下來就和母親拉起了家常話。“叮鈴鈴”是小姨的電話,母親接通電話,我清晰地聽到小姨的說話聲:“姐,你的手好點了嗎?不行就到醫(yī)院治療,中午我過來給你做飯……”母親知道瞞不住我了,說那天下過雨后她去地里看花椒,因路面濕滑,騎電動車不穩(wěn)摔了一跤。母親一再強調(diào)沒事,我卻已是眼淚含滿眼眶,腦子卻一瞬間將花椒在我的記憶彌漫開來,一直彌漫到小時候我們摘椒的情景和母親對花椒的一往情深。
那是我五年級的暑假,鄰居嬸子說她娘家找人摘花椒,母親聽說摘一斤椒兩毛錢,每天可以掙10元錢就心動了。第二天天還沒亮,我和母親就匆忙起床收拾完后出門,和村里的幾個嬸子趕了大約一個小時的山路來到摘花椒的地點。漫山遍野的花椒樹看得我是眼花繚亂,只見母親和嬸子們圍著渾身是刺的花椒樹,神情專注采摘著鮮紅透亮的花椒。中午主人家會把每個人摘的花椒過好秤運回家,母親不是摘的最快的,也不是最慢的,只有我一早上,光顧著玩了,只摘了3斤多一點。母親并沒有責(zé)怪我,還一個勁的對鄰家嬸子夸我,說我第一次來山上摘花椒不適應(yīng)學(xué)的慢一點,等下午就好多了。聽了母親的話,我很是慚愧,決心下午好好摘花椒,下午毒辣的太陽曬的我好幾次想退縮,可每次看見母親迎面鼓勵和期待的目光,我就強忍著讓自己堅持了下來。下午的時間,我竟然摘了快有10斤。一個暑假,我和母親摘椒就掙夠了我和弟弟的學(xué)費。開學(xué)時,母親還獎勵給我了一身新衣服。也就是那個暑假,母親教會了我自食其力的道理。同年秋后,家里也種植了3畝花椒,鋤地、施肥、裁剪枝條、摘椒……花椒地里隨處可見母親忙碌的身影。
隨著花椒樹漸漸越大,我也從技校畢業(yè)參加工作,幫母親摘花椒機(jī)會越來越少,而母親卻變得越來越忙碌。在自己兒子兩歲那年夏天,父親打電話說,母親在地里摘花椒,肚子突發(fā)疼痛難忍送往醫(yī)院救治,醫(yī)生診斷為急性腸炎住了醫(yī)院。到醫(yī)院后,父親才偷偷告訴我,母親從早上天不明摘花椒到晚上天黑看不見才回家,每天吃飯隨便對付,中午飯就吃一塊饃,一連幾天人也是疲勞過度,加之“三伏”天氣炎熱,也有一點中暑,身體虛弱,便引發(fā)急性腸炎。躺在病床上的母親自知理虧,還一個勁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說:“摘椒時候,大家都一樣,就一點小毛病。沒事,過兩天就好了。還有一塊花椒地沒摘呢!”看著勞累過度和曬的黑瘦的母親,我已是泣不成聲了。我想花椒已如同孩子一樣,已是深深地嵌入母親的生命。
父親去世后,我和弟弟都忙于工作疏忽了母親,母親把自己的痛苦和孤獨傾注在一顆顆花椒樹上,花椒地里沒有一絲雜草,棵棵花椒樹上枝繁葉茂,花椒一朵朵盛開在母親的心里。每到初夏,母親在椒田間套種的油葵張揚盛開,猶如母親倔強的性格,陪伴著她走過初夏秋冬。母親也總對我說,任何時候都不能忘了自己的根本,她是農(nóng)民,她想活的和花椒樹一樣,耐得住寂寞、受得住生活的艱辛和苦難,要如花椒一樣自身芳香四溢。
是啊!母親視花椒,如自己的朋友,亦如自己的生命一樣珍愛,她活的如一棵花椒樹一樣倔強、驕傲、獨立,她的身體浸染著花椒的味道,散發(fā)著花椒特有的麻辣新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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